零生

……有时候真的会有冲动吧，强烈得无可阻挡、无以抑制的冲动——此时的爆发却比日常的自我折磨更具诱惑力。意志模糊，那股解脱的欲望在你的皮肤上麻木地跳动着，你已经精疲力尽了，冲动却刺痛着一浪一浪地拍打着你，静止地站立着，地面却浮动着将你抛掷又坠下，未能擦尽的泪痕逐渐干透，脸庞融化凝结粘稠又破碎，胡乱擦去的涕泪滞粘在你的手背与指尖，湿潮着带来黏糊糊的冷意，你的脸已经因为呼吸而僵硬结块，却又滚烫着，好像最后的一丝温度燃烧着干透的双目，撩起一缕埋藏嘶哑的呼吸，毫无意义，毫无疑义——唯一剩下的反倒是这股冲动，你们之间，谁是大海，谁又是扁舟呢？但这已经是你唯一能感觉到的事物了，如此剧烈而迅猛的巨浪，一米一分、一尺一厘地涌起，一寸寸地覆盖了视野，它越涨越高，越积越深，一滴水珠松动。它倾塌而下，生生拍碎了你。
所以，这就是一切了。它终于如此，侵占着你，驱使着你，然而你却因精疲力尽麻木不堪动弹不得，但那冲动势不可挡，它压在你身上，却莫名令你感到轻松，一个美好的愿景，一切终于结束，这吟唱振聋发聩，使你慢慢又落回血肉之躯，感受到自己开始急促的呼吸。你太想要了，那欲望应该涨起、最后没过你，而它却选择突然爆发——可是你太想要了，太需要了，太——
停止。你突然跳脱出了这个身躯，仿佛第三者一般忘记了这一切、旁观着这一切——冲动与欲望不是从你身上剥离，它们被果决地摘落，你已经不是那一个人了——但内心深处，你是知道的，你退却了，你害怕了——不是因为那由来已久的欲望，也不是因为死亡其事，而是因为冲动本身——它太强烈，太迅猛，太有诱惑力，太冲动——以至于它甚至惊住了你、吓住了你，这不是一个人的身躯所爆发出的力量，也不是一瞬间的欲望所固结成的苦果，它太深了、太重了，层层叠叠的永恒无法触底，永远都不是它自己、永远都不是你自己——
讽刺。阻止你的竟然是引诱你的冲动。它过于强烈以至于使你悚然退却，却不是死亡其本身——当你日夜思索，辗转反侧，为其解脱而饱受折磨，这个想法早已融入日常与血骨，又怎么能再恐吓你、威胁你，反倒是一直期待的解脱，解脱，解脱——你一直阻拦着自己，可是如今你却是面见过冲动本身了，凡胎肉体又何以经受诱惑？何以忍受折磨？何以苦痛无声？你曾经以为可以捱下去、一直捱下去、一分一秒——只要捱过一次冲动，再捱过一次——但如今你已见识过其气势磅礴、巨浪滔天倾覆，可怕之处却是你完全无力而又不愿抵抗。
下一次冲动——
它只是平息了下去，而你在等待其终有一日卷土重来。